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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堆 閱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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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堆
相裕亭
三十年前,我哥哥就與西巷的鼎書大爺一起捉魚了。
鼎書大爺是我們家族里的大爺,他與我父親是親叔兄弟。我們當(dāng)面叫他大爺,背后連他的名字一起稱呼上,叫他鼎書大爺。
鼎書大爺住在我家西邊的巷子里,他家里小孩子多,挺窮的。在我的記憶里,從沒見他穿過一件新衣服,向來都是一身破舊的灰布衫。但他跟個老小孩一樣,喜歡跟我哥哥一起捉魚。
我哥哥比他小二十多歲呢。他沒事的時候,背個糞筐莊前屋后地轉(zhuǎn)悠,見到水塘子里有“魚花”躥動,他會往水里扔兩塊土坷垃,試探一下是否有下網(wǎng)子的必要。他去的水域最多的地兒,應(yīng)該是我們村西的小水壩。那里,一年四季都能捉到魚蝦。
“小水壩的水不多了!”
鼎書大爺那樣說時,他已經(jīng)到小水壩那邊去過不止一趟了。他此番來急促促地找我哥哥去捉魚,說明那會兒只要布下漁網(wǎng)子,準(zhǔn)能捉到魚蝦呢。
我哥哥與鼎書大爺捉魚的套路很多。下掛絲網(wǎng)子攔截魚的去路是一種。那樣的捉魚方法是等魚上網(wǎng),所捉到的魚,齊刷刷的,差不多每條魚都一般大。再者,拉兜網(wǎng)子,兩個人各站在小河堤的一邊,扯動著一條漁網(wǎng)往河道的某一個拐彎處趕。那樣捉到的魚,有大有小。他們兩人合作最好的,是在西小壩里劃劃子捉魚。
說是劃劃子,其實與劃船是一個道理。只是他們的“小劃子”沒有船只那樣大,僅能容納他們兩個人。往往是我哥哥手持劃板子,在前頭“嘩——吮!嘩——吮!”地劃水,鼎書大爺坐在后面“吱——凌!吱——凌!”地往水中理著漁網(wǎng)子。等他們把一道一道亮晶晶的漁網(wǎng)子都沉入水中以后,兩人會上岸來休息一會兒——等魚撞網(wǎng)。
趕到網(wǎng)上的魚多得摘不過來時,就連網(wǎng)抱。那個連網(wǎng)抱的過程,我哥哥叫起網(wǎng)。鼎書大爺有點迷信,他叫起魚。
“起魚呀,裕閣!”
我哥哥大名叫裕閣。鼎書大爺不叫他小名,叫他裕閣。
大大小小的魚捉上來十幾斤,或二十幾斤,或更多時,兩人在河邊泥里分魚,他們會很隨意地扒拉開兩堆魚兒。
我哥哥說:“大爺,你挑吧!”這個時候,當(dāng)著鼎書大爺?shù)拿鎯海筒荒茉龠B帶上他的名字叫他“鼎書大爺”了。
可鼎書大爺稱呼我哥哥時,反倒直呼其名:“你挑吧,裕閣!
我哥哥說:“你挑!”
鼎書大爺看我哥哥硬讓他先挑,他就努努嘴兒,示意就他身邊的那一堆兒。而另外一堆,不管魚多魚少,或是魚大魚小,自然就是我哥哥的。
其間,也就是鼎書大爺開始收魚,或是我哥哥開始往他自個的網(wǎng)兜里裝魚時,相互間都會往對方魚堆上扔兩條魚!鞍舌 倍鬆敯岩粭l大白蘿卜一樣大的白鰱子,扔到我哥哥的魚堆上了。
我哥哥一邊說著不要不要,一邊還會把他魚堆里的某一種肉質(zhì)好的魚,扔兩條給鼎書大爺。
“行啦!行啦!”
“拿著,拿著!
……
這是他們倆河溝邊分魚時,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對話場面。
合伙捉魚,如同合伙做生意,多一點少一點,吃虧占便宜,就是那么回事了。否則,兩個人的營生,怎么維持下去呢?所以,每回分魚時,他們都是估堆兒,都是你扔兩條給我,我再扔回兩條給你。
可這年秋天,正是稻花飄香、魚蟹肥美的時節(jié),我哥哥和鼎書大爺在西小壩那兒捉到了好多大白鰱子和鞋底兒一樣大的魚瓜子。河灘邊分魚時,每人都弄了幾十斤。
回頭,兩個人抬著魚往回走。走到村頭常貴家小賣店那兒,停下腳步歇息時,常貴很是驚訝地說:“喲!今天你們爺倆捉到不少魚嘛!
鼎書大爺捧上煙火時說:“想吃,你就拿兩條!
常貴說:“家里有!
常貴知道,鼎書大爺分的那些魚,自家人是舍不得上口的。他會趕個集日,挑到集市上換些油鹽醬醋錢來貼補家用的。所以,常貴不好意思白拿他們的魚。但他看到我哥哥和鼎書大爺捉來那么多的白鰱子、魚瓜子,他很眼饞!他問鼎書大爺:“每人有三四十斤魚吧?”
鼎書大爺“吧嗒”著煙袋,尚未回話,我哥哥卻說:“哪有,連毛帶屎,每人也就二十幾斤魚!
常貴是開店的,他的眼睛就是秤,他連連擺手說:“不止不止!彼燹D(zhuǎn)身進(jìn)屋,拿出他平時稱豬毛、過桐油的秤來一稱,好家伙!鼎書大爺那份魚三十七八斤,快四十斤了。再稱我哥哥這份魚,乖乖!接近五十斤。我哥哥的這份魚,硬生生地比鼎書大爺?shù)哪欠蒴~多出了七八斤。
當(dāng)時,我哥哥的臉就紅了。
因為,那魚堆兒是我哥哥分的。尤其聯(lián)想到每回分魚時,鼎書大爺都是就近要他身邊的那一堆兒。我哥哥是不是掌握到那個規(guī)律,故意往鼎書大爺身邊的那堆魚上少分了一些魚呢。
鼎書大爺是不是那樣想的,不好說?晌腋绺缧睦镆欢ㄊ悄菢酉氲。當(dāng)下,我哥哥很不好意思地要抓些魚給鼎書大爺。
鼎書大爺卻抓住他自個的魚兜口兒,一再說:“不要不要!”
可事情已經(jīng)明朗化了,我哥哥的魚比鼎書大爺?shù)聂~多出了七八斤,他怎么好意思比人家多拿走七八斤魚回家呢?我哥哥硬要再抓些魚給他。鼎書大爺卻說什么也不要。
事情看似就那樣過去了。
可當(dāng)天我哥哥回到家以后,越想這事情越不對勁兒,他讓我嫂子用小竹籃子,又裝了些魚給鼎書大爺家送去。
這一回,盡管鼎書大爺留下了幾條魚(沒全要),算是把那件事兒給圓過去了。可自那以后,我哥哥與鼎書大爺一起捉魚的時機(jī)好像是少了。
以至后期,西小壩那邊水深水淺,我哥哥都很少知道了——鼎書大爺不來跟我哥哥說那些了。
(有刪改)
閱讀題目
6.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小說敘寫我哥哥和鼎書大爺捉魚套路的文字,表現(xiàn)了人物的智慧,向讀者展示了獨特的地域風(fēng)土人情。
B.“起魚呀,裕閣”,鼎書大爺叫我哥哥的大名,體現(xiàn)了他對晚輩的尊重,與下文“你挑吧,裕閣”中的稱呼意味相同。
C.我哥哥與鼎書大爺每回分魚時,都是估堆兒“你扔兩條給我,我再扔回兩條給你”,體現(xiàn)了雙方的和諧。
D.小說中寫店主常貴“眼睛就是秤”,非得用秤來稱魚,既寫出了他的職業(yè)習(xí)慣,也表現(xiàn)了他的好奇心。
7.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小說開頭部分說鼎書大爺家里窮、小孩子多,為下文寫他舍不得吃魚而用它去換日用品來補貼家用的情節(jié)埋下伏筆。
B.小說常用一些簡短而重復(fù)的語句刻畫人物,富有表現(xiàn)力,如“行啦!行啦!”“拿著,拿著!薄安灰灰!”等。
C.小說在故事講述中運用了突轉(zhuǎn)的手法,常貴的出現(xiàn)中斷了我哥哥和鼎書大爺合伙捉魚的故事,改變了小說的主題。
D.小說以第三人稱全知視角,用中國式筆記小說的方式講述“三十年前”發(fā)生的事,表達(dá)中國式的微妙人性。
8.小說描寫我哥哥和鼎書大爺“劃劃子”的這段文字,語言極具特色,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分析。(4分)
9.有評者認(rèn)為,相裕亭的小說擅長用富有張力的情節(jié)對人性作深刻的揭示,請結(jié)合這篇文章談?wù)勀愕目捶ā?6分)
閱讀題目
6.B(“意味相同”錯,前者體現(xiàn)了鼎書大爺對晚輩的尊重,后者體現(xiàn)了他的真誠樸實。)
7.C(“改變了小說的主題”錯,應(yīng)為“深化了小說的主題”。)
8.(1)“劃劃子”“漁網(wǎng)子”等用詞口語化,自然親切。(2)用“劃——吮”“吱——凌”等擬聲詞表現(xiàn)我哥哥和鼎書大爺配合默契,生動逼真,讓人如臨其境。(每點2分,意思對即可。其他答案言之成理也可得分。)
9.(1)我哥哥和鼎書大爺一起捉魚,表現(xiàn)雙方合作默契,關(guān)系和諧。(2)我哥哥和鼎書大爺“估堆”分魚,突出鼎書大爺謙讓大度、真誠樸實。(3)常貴拿秤稱魚,暴露了我哥哥人性中自私、貪便宜的一面。(每點2分“情節(jié)”“人性”各1分,意思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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