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婁山關上雪散文欣賞
按說天黑就該到婁山關,明兒一早趕到赤水縣城。卻遇上一路下雪,道路濕滑,都六點了,才走出董公寺,天好冷,風呼呼直吹。
開車的王師傅說:“看樣子,這雪要下大,現(xiàn)在趕緊走,趕到桐梓縣城去吃頓火鍋吧。否則結了冰,今夜就過不去這婁山關!
正打呼嚕的幾個,都睜開了眼,可能是聽見火鍋來了精神,車上隨即熱鬧起來。大家議論起上次,也是在桐梓縣城,吃過一次“狗肉火鍋”,喝“夜郎春”牌白酒,六塊錢一瓶,也是這車人。
說是“火鍋”,其實應該算“湯鍋”,狗肉煮爛切碎后,倒進熬好油湯的鍋里,跟著辣椒、花椒亂翻。然后大家圍坐一起,用有蔥花、芫荽的湯碗蘸著吃,一邊喝酒,還一邊劃拳。貴州酒好,朝天椒也辣,不一會兒,人就迷迷糊糊,全身直冒熱汗。
今天真是餓了,聽他們說笑,我直往胃里咽口水。感覺帆布頂?shù)募哲嚕教幝╋L,腳趾頭凍得的夠嗆。靠發(fā)動機這點熱氣,有些扛不住了。
前邊有了燈火,是一個叫板橋的小鎮(zhèn)。過了這里,跟著連續(xù)上坡的路段,再往上盤旋,婁山關便到了。當時還沒有高速,只有210國道。
此時的雪,已經(jīng)把山梁,屋頂,道路,完全覆蓋,路上擠滿了車,正緩緩開行。婁山關是川黔公路咽喉,看這些掛“川C”牌照的車,都是開往重慶的。在這兒遇到大雪,開這樣慢,想必婁山關、青岡哨、七十二道拐,某個大上坡的路段,已經(jīng)無法通行。
暗暗祈禱,不會是婁山關吧?只要這處不堵,過了桐梓縣城,從溫水分叉,我們就不走四川方向了,改換另一條道走,路況好一些,車也沒這么多。
而這條路,出貴州桐梓的松坎,到重慶綦江的石門坎,其間有一段路,秀峰高入云,深峽長流水,兩邊風景絕美,像是在山水畫廊中行走。卻坡高彎急,道路泥濘,又恰逢兩省交界,誰都不出錢治理。
這里,卻被稱為“西南出海大通道”。從成都、重慶,過貴陽、柳州,到廣州,綿延2000公里,不論四川民工下廣東,還是港臺貨物到內(nèi)地,都由這條路運輸。
我曾坐單位的車,從遵義一直開到肇慶。三天多時間,看見數(shù)不清的農(nóng)民工,拖兒帶女,背井離鄉(xiāng),惶惶奔波在這條路上。無數(shù)的重載卡車,像要把隧道擠破,似要把橋梁壓塌,日夜兼程川流不息。
而最讓我激動的,卻是看不夠的酒旗招展,吃不完的四川飯店。每隔十里地,就有一大片,浩浩蕩蕩,綿延數(shù)千公里。而幾乎所有飯店,都以家鄉(xiāng)的地市命名,“南充人家”、“樂山樂水”、“宜賓燃面館”、“永川豆瓣魚”。
我就想,這才是真正的“文化遺產(chǎn)”,記錄了中國改革開放,最激動人心的一段歷史。等以后發(fā)達了,回過頭來看,一定會為其中的每一件遺存,激動不已。
當然也包括,這些“酒吧”、“發(fā)廊”和“舞廳”,無論人們現(xiàn)在談論起來,是多么的'不齒。
迷糊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還在老地方,看手表已經(jīng)8點多,車卻停下了。正在這時候,走過來一個“托兒”,很小年紀的女孩,輕微的聲音:“師傅,下來吃個飯,歇歇腳吧”。
前邊的汽車司機,早就熄火吃飯去了,就算此時路通,也走不了。再說已經(jīng)餓的、凍的不行,不如下去隨便吃一點,節(jié)省些時間。
小妹妹很高興,帶我們到了一家店里。這里門面不大,收拾的還算干凈,墻角一個鑄鐵的爐子,一米見方的爐臺上,擱著燒開的水。長長的鋁管煙道,豎立在爐臺中央,另一端搭在門上方的洞口,長長伸向了屋外。
一對夫妻,近50歲年紀,接待了我們。這是家典型的“夫妻店”,男人在廚房炒菜,女人負責接待,閨女在路邊拉客。
女人走過來,低聲問我們:“吃家常菜,還是蛇餐?”
我們不假思索,就答應“吃蛇”。因為板橋這里,過去蛇餐很出名,近幾年動物保護,才轉向了地下經(jīng)營。
1米5左右的菜花蛇,稱好了斤兩,被男人拿去做菜。女人閑著,就和我們拉起家常,一打聽,知道是湖南永州人。
“永州之野產(chǎn)異蛇”,我突然想起這一句。
“是啊,我們也是衡陽的軍工廠,這些年企業(yè)改制,四十歲就下崗了!薄皟扇f多塊錢,把20年的工齡買斷,造孽啊!薄盀檎一盥罚畔肫鹩乐堇霞业氖炙,來到這深山里頭,大路邊上,開了個小店,收入還不錯!
“女兒不讀書?”我問。
“兒子在衡陽讀高中,爺爺奶奶管著!薄澳銌柕倪@個孩子,是附近農(nóng)村的,放學后到這里幫工。父母也到深圳掙錢去了,幾個春節(jié)都沒回家,孩子跟著爺爺奶奶,蠻可憐的!
菜,做好端了上來,川菜的做法,色香味俱全。蛇皮被切成圈,用少許蒜薹,加辣椒花椒爆炒,吃著很脆很香。蛇身被剁成段,放生姜大蒜,燉了白白的一鍋湯,像牛奶一樣。
吃飽喝足,感覺沒那么冷,道路也已經(jīng)暢通,我們開始趕路。
風有些停了,雪片被車燈照亮,晶瑩剔透,煞是好看。路邊的臘梅花,金光閃爍,銀裝素裹,像是在童話里唱歌。
已經(jīng)能看見婁山關口,高聳的紅軍長征紀念碑,汽車卻突然熄火,怎么也發(fā)動不起來。我們只好下車,齊心協(xié)力,推車上行,想利用下坡的慣性點火。一邊推,還一邊撿些大石頭,墊在車輪后邊,防止汽車下滑。
現(xiàn)在已想不起來,當時費多大的勁?用了多長時間?才把這車,弄上了婁山關口,只記得成功之時,我們在雪峰下高喊。
站在紀念碑前,看一路跋涉的車流,我突發(fā)奇想:什么時候,也能在這里,為千萬出川打工的“川軍”,建一座紀念碑。
不,應該在北京,天安門廣場。為這改革開放三十年里,改制下崗的工人,背井離鄉(xiāng)的農(nóng)民,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商人、軍人和學者。為無數(shù)個,在國家復興路上,辛勤勞作,默默耕耘的普通人,造一座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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