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一代人》
《一代人》
顧城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鑒賞：
意大利歷史哲學(xué)家維柯在 300年前干凈利索地?fù)]劍截斷了詩和哲學(xué)的思維聯(lián)系。然而，300 年來，詩人們卻廣撒物象暗示的種子，培植出一座座“象征的森林”。用對應(yīng)的手段，成功地將詩和哲學(xué)統(tǒng)一了起來。《一代人》似乎就是一個證明，短短兩句詩，在黑與光的對立統(tǒng)一中，瀟灑地跨越了維柯手制的樊籬，抽象的哲學(xué)意蘊切實地通過表象富有魅力地呈現(xiàn)于世。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此中的兩個“黑”無疑是“文眼”，頗值玩味。我們知道，“黑”其實不是色彩，所謂的色彩均是物體對各種光波反射的結(jié)果，如果不反射，便成了黑。當(dāng)然，沒有光的世界只能是一片漆黑。
因此，“黑”是扼殺光明的結(jié)果，黑夜便是光的墳?zāi)�，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特定時代象征。然而“黑色的眼睛”卻無疑是黑夜的叛逆，它的黑色是黑夜“給”的，是黑夜阻斷光明的結(jié)果。此外眼睛的黑并不象征著背棄光明，反倒是渴求光明的象征。黑色既然對光不反射也就具備了對光全盤吸收的特性，黑色的眼睛正是這種隨時準(zhǔn)備吸收光明的“一代人”的眼睛。
換一個角度看，黑色的眼睛也凝聚著批判精神，它以黑對黑，對黑夜的龐大淫威報以深沉的否定。相對色彩繽紛的光明世界來說，黑色是一個終極，它與光明構(gòu)成了對立。然而物極必反，從黑夜中叛逆出來的黑色眼睛，對于光明的接受力是絕對超過任何色彩的眼睛的，也就是說：由特定的黑色時代中走來的“一代人”，他們偉大的覺醒是其他“無緣”于“黑夜”的人們所難以企及的。
短短的兩句詩，冠以一個博大的題目，揭示一個龐大的主題，在對立統(tǒng)一中，充分顯示了象征的魅力。從作者的生活歷程看，“一代人”當(dāng)然是指在這個特定歷史階段中成長起來的當(dāng)代中國人。然而，詩畢竟不是歷史，詩的容量常能憑借藝術(shù)的魔力而無限擴大。如果超越時空的話，我們便很容易在屈原、杜甫、魯迅等等不同時代的人物身上，看到“一代人”的形象，他們都在“黑夜”中生存，他們都具有特別敏銳的“黑色的眼睛”。
《一代人》干脆的語言，執(zhí)著的追求意向同樣顯示了一種性格，可以說，這也是一首“性格詩”。它匯集了思維與表現(xiàn)、形式和內(nèi)容、標(biāo)題與詩體之間在大小、深淺、形象抽象等方面的一系列矛盾，最終熔入18個字中，深沉而瀟灑地突出了當(dāng)代人的精神意象。果然引爆了同代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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