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弗羅斯特 方平 譯
深黃的林子里有兩條岔開的路，
很遺憾，我，一個過路人，
沒法同時踏上兩條征途，
佇立好久，我向一條路遠遠望去，
直到它打彎，視線被灌木叢擋住。
于是我選了另一條，不比那條差，
也許我還能說出更好的理由，
因為它綠草茸茸，等待人去踐踏--
其實講到留下了來往的足跡，
兩條路，說不上差別有多大。
那天早晨，有兩條路，相差無幾，
都埋在還沒被踩過的落葉底下。
啊，我把那第一條路留給另一天！
可我知道，一條路又接上另一條，
將來能否重回舊地，這就難言。
隔了多少歲月，流逝了多少時光，
我將嘆一口氣，提起當(dāng)年的舊事：
林子里有兩條路，朝著兩個方向，
而我--我走上一條更少人跡的路，
于是帶來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人的一生中，常常會遇到許多需要抉擇的時候。職業(yè)、愛情、婚姻等等，我們的面前擺著兩條或更多的路，看上去都差不多，各有各的吸引人之處，而我們只能選擇其中的一條。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這時我們往往會變得猶豫不決，反復(fù)權(quán)衡，拿不定主意。最后，我們終究會選擇其中的一條路去走，心里想著萬一此路不通，還可以退回來，重新走另一條路。然而生活常常跟我們過不去，一旦走上了一條路，想要回頭恐怕難上加難了，我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下去，頗有一種悲壯的感覺。
但有時我們會停下來，回頭看看，不禁感慨萬千，心想要是當(dāng)年自己選擇了另一條路，現(xiàn)在不知會怎樣了？這時的我們，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一切可以重來，就像科幻影片中那樣，該有多好！
這種復(fù)雜的、每個人都有過的經(jīng)驗，被一位詩人敏感地捕捉到了，寫成了一首膾炙人口的名作。就是我們現(xiàn)在讀到的這首詩，這位敏感的詩人就是美國現(xiàn)代詩歌的代表人物之一、四次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羅伯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 1874-1963)。
弗羅斯特詩歌最大的特點就是樸素，他“用日常聊天的語調(diào)建立他的詩行”，走了一條與其他現(xiàn)代派詩人完全不同的道路。這在當(dāng)時總是拿高雅、圓熟、不著邊際的鋪張賣弄等作為詩歌標(biāo)準(zhǔn)的美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最終征服了美國的千千萬萬的普通民眾，他的書成了歷久不衰的暢銷詩集。一些代表作品在美國幾乎家喻戶曉。我曾在美國一位總統(tǒng)的演說詞里見到過引用他的詩歌的片段。連起初認為他的詩歌“很乏味，而乏味的東西叫人讀不下去”的艾略特，后來也不得不承認他“也許是當(dāng)今英美詩人中最卓越、最優(yōu)秀的一位了”。
但他的詩又與我們現(xiàn)在有些人提倡的口語詩不同，這主要表現(xiàn)在詩歌的內(nèi)容及情感方面。他的詩大多表現(xiàn)了日常生活的哲理，有很豐富的內(nèi)涵，其基調(diào)是幽默、積極和樂觀的。他選擇的題材大都是具有普遍性的，因而能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他的名言是“與眾相通的經(jīng)驗，與眾不同的表達”，他要寫的是“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的東西。這與我國詩壇上的一些口語詩的自戀、無聊、空洞、插科打諢和玩世不恭有天大的區(qū)別。
讀他的詩，我常常感到的是一絲會心的微笑、一種豁然的領(lǐng)悟、一聲輕輕的嘆息、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一幅筆觸清淡的畫面和一曲發(fā)至肺腑的歌謠。心浮意躁的人讀不了他的詩，閱歷太淺的人也讀不懂他的詩。只有把人生當(dāng)作一壺好茶細細品味的人，才能讀懂他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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